假冒名家画作拍出超5000万高价！字画市场乱象触目惊心
近些年随着中国字画收藏市场的火爆，中国近现代名人的字画身价也是水涨船高，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制假贩假、鱼目混珠的现象也沉渣泛起。前不久，贵州遵义警方在公安部指挥下，侦破了一起特大制贩假冒名家书画作品的案件，随着案件的侦办，字画市场触目惊心的乱象也被全景式揭开。
警方查获的赝品
案件起因于2017年年初，公安机关接到举报线索称，市场上出现大量仿冒范曾等当代书画名家的作品并流入拍卖市场，给市场秩序造成不良影响。公安部对此高度重视，立即组织人员开展分析研判，一个以张某为首的制贩假冒范曾美术作品的犯罪团伙由此浮出水面。公安部指定贵州省遵义市公安局组成专案组侦办此案。
专案组通过对案件情况分析研判，梳理出造假者张某与买假者姜某等人之间的脉络关联，确定将8名重点涉案人员作为收网抓捕对象。2017年6月初，专案组指挥部派出工作组赴北京、天津开展查证工作。
遵义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支队长 陶思雄：我们的侦查人员24小时对犯罪嫌疑人的制作窝点、销售点以及商铺进行跟踪守候。对犯罪嫌疑人张某以及他的妻子，以及整个网络的情况，我们成功的进行了打击。
民警在张某天津的两套房子里和开在北京的字画店分别搜出了大量仿冒的范曾书画作品、半成品、印章和范曾专用宣纸、毛笔、纸墨等。在张某的画室里，还有特别的带灯箱的画案，据张某说这是专门用来临摹画作用的，由于张某早年曾得到过范曾的指点，所以他比较了解范曾画画的特点，模仿范曾作品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犯罪嫌疑人 张某：比如说就是比较熟悉的像李白呀苏东坡啊，还有一些就是比较典型的像钟馗啊什么的，这些就直接就可以画。
在张某被抓捕的同时，长期向张某购买假画的姜某等人也被抓获，据他们交代，向张某买假画，主要是用于送人、装点门面，或者进一步包装后送到拍卖行拍卖。几年来张某从中非法获利700多万元。
循线追踪 牵出链条式造假网络
在向张某购买假画的人中，有一个人非常特别，那就是姜某，民警发现他买过一批只有画没有落款的作品，字画作品没有落款是没有市场价值的，那么姜某买这些画目的是为什么呢？专案组循线追踪，发现了一个更为错综复杂的制假贩假网络。
据张某交代，2016年11月至2017年4月，姜某以每平尺6000元至8000元的价格从他手中购买了两批未落范曾款印的假画。对于这批画的去向，姜某说是一个叫郑某的朋友订购的。专案组通过调查郑某发现，郑某是一个书法造假行业内的“高手”，他特别擅长模仿启功、欧阳中石、范曾等名家的书法，自2003年以来他向姜某出售了一大批仿冒的名家书法，最贵的一幅作品，每平尺价格高达上万元。业内的许多人都知道，郑某的字配上张某的画，仿真程度足以能迷惑画家本人。
遵义市公安局经侦支队 徐雯：(张某)他写那个字水平就很不行，就一般的这种稍微有点专业知识，或者是在市场上知道范曾作品，都接触多的人，就能够分辨出来真假。那么就让郑某在这个张某的画作上，题上(它)原来的真作品应该有的那些字迹，包装成一幅相对完美的一个假作品，然后在流上市场，这个就是(造假者)主要的一个手法。
随后郑某在北京落网，郑某交代经他提款的这21幅字画作品，送给了一个姓李的商人朋友，这位商人曾经付给他1000多万元，拿走了他模仿的200多幅范曾的书法作品。
犯罪嫌疑人 郑某：然后就按当时范曾大概比如15万(一)张，我可能就要3万块钱一张。有的时候会写上那个收礼的人的名字，就让人家觉得这个东西是特意给他写的，收礼的人会很高兴。
而在郑某和商人李某之间牵线的正是曾经担任过范曾字画的唯一鉴定人的徐某。因为担心郑某仿冒范曾的字不够好，徐某还当面对他进行过点拨。
遵义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大队长 徐雯：这个李某他是一个商人，和徐某关系也很好，徐某给他介绍了郑某他写的字足以乱真，然后价格也很合适，这样李某开始向郑某买字。
为了报答李某这位大客户，郑某还把另一个制贩名人字画的“高手”汪某介绍给了李某，李某以100万元的价格从汪某手中买走了10幅仿冒的黄永玉字画。
今年50多岁的汪某出生在北京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从小痴迷绘画，并得到了许多书画名家的当面指点。据到案的多名犯罪嫌疑人供述，汪某擅长仿冒徐悲鸿、齐白石、李可染等当代名家的画作，他临摹的许多作品在多家拍卖行都卖出过高价。
在汪某的家中，专案组搜出了署名徐悲鸿、齐白石、李苦禅、林风眠、黄胄等的书画作品74幅，后经辨认，41幅是汪某仿冒的。同时，专案组还查扣了伪造的徐悲鸿、齐白石、李可染、吴冠中等22位名家的印章69枚。据汪某交代，他在国外也有一个仿造假画的画室，平时只有在中国有拍卖会时才回国。
拍卖行背书 仿冒字画卖出天价
和张某、郑某一样，在汪某的周围也聚集着一群以贩卖假画为生的商人，他们买走假画后，有的转手卖给了不想花高价买真迹送礼的人，有的则经过精心包装，摇身一变成为所谓的“真迹”，混进了各大拍卖行，卖出了天价。某种程度上，拍卖行已经成了贩假的主要渠道。
犯罪嫌疑人汪某说，他仿造名人字画经历了三个时期。最开始是在上世纪80年代，当时是直接照着画册上的真迹临摹，然后以每张3-5元的价格卖给北京琉璃厂一家画廊的老板，也正是那时起，他发现了仿冒名人字画的巨大利润空间。
犯罪嫌疑人 汪某：我到他店里去，我把这画给他了，有的时候我并没有走，我就在旁边的店里坐坐干什么的，来一个朋友到他那去买，他能把我画的画能卖1000块钱或者300块钱一张。这对我一个年轻的学生，我那时还上学，这是一个很大的刺激。
上世纪90年代，随着汪某仿制水平的提高和结交的朋友增多，他开始向全国各地的大书画商出售仿制的陆俨少、唐云、李可染、黄胄等人的作品。2000年前后，随着拍卖行在中国快速兴盛，拍卖行开始成了假字画洗白身份的一个重要渠道。据专案组查明，汪某通过董某等人送拍假字画上百幅，其中87幅成功拍出，汪某非法获利上千万元。
对于身边的这些中间商，汪某也会根据他们人脉、能力的大小约定不同的分成比例。对于能将作品卖出高价的曹某某、周某等人，汪某通常会分给他们成交款的40%--50%作为酬劳。
而据汪某交代，他伪造的一幅李可染的名作，2016年曾经拍出了1300多万的高价。
犯罪嫌疑人 汪某：我画这张画，画了一个星期，哎呀这画画的特别差，我呢就拿剪子把画的不好的地方，拿剪子给剪下来。这张画就是这么大的，这边缺一块，缺一块我还是不舍得扔了，贪财啊，我就给了一个朋友，他就卖给(字画商)杨先生卖了30万块钱，我得了15万。杨先生又找高人把那个瀑布补上了。后来卖了1330万。
犯罪嫌疑人供述，仿造的字画之所以能卖出高价，很多时候是因为拍卖行用信誉在为它背书，一些买家潜意识认为大的拍卖行不会卖假字画，然而事实上由于《拍卖法》中，对拍卖行拍品的真伪有免责条款，许多拍卖行也会真假掺着卖，这也使得许多贩假的人将拍卖行作为洗白假画身份的一个重要途径。
犯罪嫌疑人 汪某：拍卖公司没有任何责任担保你送来竞拍的艺术品是真的，你凭你自己眼里看，这不就正好是假的艺术品的温床？我们的画能卖出去，能够获取这么大的利润，就是因为拍卖公司卖了我们仿制的画，我分到了我那份钱。
那么拍卖行又为什么会参与到买卖字画的链条中来呢？据办案民警调查，有些是因为仿制的字画水平非常高，拍卖行的工作人员甚至鉴定人员都难以辨识，还有的则是一些小拍卖行收集不到真迹，但为了维持运转，而知假卖假。
犯罪嫌疑人 北京某拍卖公司负责人 张某：还是利润太高了。哪怕卖出去几千块，几万块都是纯利润。
在本案中，还有一些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为了增加业绩，谋取非法利益也主动参与到制假贩假的犯罪中来。犯罪嫌疑人周某就是一家大拍卖公司的员工，他利用和郑某的同学关系，从郑某和汪某手里收走多幅仿冒的字画作品上拍卖会，非法获利几十万元。
仿冒字画以假乱真门道多
假字画能横行艺术品市场，除了有拍卖行推波助澜，也与当前字画作品造假贩假专业化不无关系。2013年，一幅署名李可染的山水画在北京的一场拍卖会上卖出了5000多万元的天价，而汪某到案后交代这幅画是他1992年仿制的。那么这样一幅仿冒的作品是怎么经过层层包装，混入高档艺术品市场的呢？
据办案民警介绍，在追查假字画流向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些假字画包装的手段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真款假画
即把著名画家的不值钱的书法或者画作的题款裁下来，然后重新补上一幅值钱的或者好卖掉的题材的仿作，再由裱画师傅把两者拼接起来，通过裱画的技艺装裱在一起，行业里俗称“王佐断臂”，鉴定人员如果不通过特殊手段，很难发现这是拼接的假画。
第二就是骗取、购买鉴定证书
遵义市公安局经侦支队 潘东：这些人他就可以把一些市场上价值比较高的那个仿作，拿到拍卖公司，然后继续去编造一些故事，编造一些出版物的出版，编造一些甚至来说家属的一些认证，鉴定大师的认证，甚至来说请一些名家在他的仿作上进行题跋。就说某某某经我鉴定某某是真迹，这种如果上拍的话，本来正常价值可能就真迹50万的，加了某某某的题跋可能会到80万。
在汪某仿冒的那幅天价画作背后，也有着类似的故事。据汪某说，这幅画完成的时期比原作品晚了十几年，为了仿的更逼真，他专门请人对画进行了装裱。
犯罪嫌疑人 汪某：因为你画的画是1977年的(作品)，我是1992年画的。那么这1977年到1992年之间，这个时光隧道，怎么把它填平呢？就是(靠)裱画。装裱的这个环节，在这个中国这个字画作假的里面起到了核心作用当中的一个辅助，这个画你给了他，当他拿回来的时候，这个画已经就是超过了1977年的年岁了。
2009年，汪某让他的朋友叶某某拿着这幅画，找到了李可染的家属，骗取了相关的鉴定证书。
随后，汪某将这幅假画及鉴定证书交给一个商人送拍。两天后，该商人向汪某反馈准备以1100万元的价格出售，汪某分得500万元。而这幅画，经过层层转手后，2013年拍出了5232万元的天价。
制假泛滥 行业乱象还需强化监管
可以说张某、郑某、汪某等人的发家史，折射的也是近三十年中国字画造假市场的进化史，造假手段多样化、拍卖行监管缺失、造假贩假泛滥，这起案件集中暴露的乱象，也给中国的字画市场敲响了警钟。
据专案组民警介绍，仿冒的书法绘画作品之所以泛滥，其中既有造假手段升级、鉴定师水平跟不上等原因，也有市场需求旺盛、拍卖行参与贩假等因素推动。而假字画对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危害已经愈演愈烈。
遵义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大队长 潘东：第一块是对那个著作权人的那个著作的一个侵害，还有对市场的一个侵害，就是如果说整个市场大面积的有这些制假集团，制假的个人，大面积的这些假画假作在里边充斥，造成想买的人不敢买，想得到那个精神领域的文化这一块熏陶的人，得不到一些真迹的欣赏享受。
同时警方在侦办时发现，很多涉案人员都普遍缺乏法律意识，把这些行业乱象默认为行业潜规则，对仿冒行为不以为耻，相反还以仿冒水平高超为荣。
遵义市公安局局长 刘晓渝：我觉得第一个是，我们要进一步的加强市场的法律法规、政策的监管力度。第二个要普遍的对从业人员进行法制教育。第三个要认识到这个危害性，不仅是伤害我们中国的文化的市场秩序，也影响我们这个字画市场在国际上声誉。
经过办案民警的教育，目前多名涉案人员已经对自己制假贩假的行为有了深刻认识和悔过，并表达出了愿意协助净化中国书画市场的意愿。目前案件还在侦办过程中。
